第 76 章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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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江府的老宅里没有冰鉴与水车,愈是接近晌午的时候便愈是闷热。

    江萤昨夜里朦胧睡去的时候,便觉得她今日定会被热醒。

    因此便也没有令连翘她们准时唤自己起身。

    不曾想,等她再醒来的时候,远处的更漏声都已敲过午时。

    透过帏帐的天光明亮,房内却没有她想象中那般闷热。

    仿佛是回到了还未入夏的暮春时节。

    江萤趿鞋起身。

    方撩起帏帐,便看见面前的春凳上新添了铜盆。

    盆中放着不知从何处运来的存冰。

    此刻已化了大半,正丝丝缕缕地往外冒着凉气。

    江萤轻愣。

    又听见步履声起。

    悬挂在槅扇前的湘妃竹帘被人卷起。

    继而容隐清润的语声落在耳畔:“般般醒了。”

    江萤循声抬眸。

    恰望见容隐自屏前行来。

    玉簪束发,襕衫洁净。

    月白的交领如冰雪交横,掩住昨夜情浓时留下的痕迹。

    但这般冷情而寡欲的表象间,那双深潭似的凤眼却倒映出她如今的模样。

    两靥轻绯,云鬓蓬松。

    本就宽大的寝衣领口松松敞开着。

    洁白的肌肤间满是令人面红的旖旎痕迹。

    江萤脸颊倏地红透。

    她连忙伸手掩住领口,慌乱得都有些不敢去看容隐的神情。

    她想,这件寝衣定是容澈给她穿的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他是敷衍还是故意。

    竟然穿成如今这副样子。

    简直比不穿都要露骨几分。

    羞窘交织间。

    她感受到容隐的目光轻落在她的领口。

    继而沉水香清淡的味道变得明晰。

    是容隐抬步行至她的面前。

    他微垂眼帘,眼底的思绪并不明晰。

    似有许多话想要询问,但仍是轻轻止住语声。

    仅是抬手替她将领口的玉扣阖好。

    “般般既然醒了,便先去洗沐吧。”他道:“孤在此等你。”

    江萤心跳微快。

    都不知是窘迫还是紧张。

    她不敢抬首看他,唯有轻点了点头,便转身匆促地往浴房里去。

    浴水与换洗的衣物很快备好。

    江萤也不好耽搁。

    比往日里更快地洗沐后,便更衣回到她的闺房。

    而容隐正在房中等她。

    他独自坐在临窗的木椅上。

    面前的案几间搁着一碗棕褐色的汤药。

    见她前来,他修长的手指轻碰了碰碗壁:“李太医的汤药。”

    “每日两碗,如今还需服用半月。”

    江萤脸颊微红。

    也猜不准容隐是否是在借这碗药提醒她李太医医嘱的事。

    少行房事,不可太过纵欲。

    而她昨夜的行径显然是与医嘱背道而驰。

    但容隐不言明。

    她自然也是赧于启齿。

    短暂的静默后。

    江萤接过药碗,匆匆将汤药饮下。

    决定将此事蒙混过去。

    容隐也并未点破。

    他仍坐在临窗的木椅上,那双鸦青的羽睫抬起。

    目光深深落在她的面上。

    八岁到十六岁。

    从稚龄女童到明丽如芍药的少女。

    江萤的变化极大。

    即便是如今知道实情。

    他也难以将面前姝丽的少女与记忆中爱哭的糯米团子联系到一处。

    那容澈又是如何得知?

    还是说,有什么重要的事(),被他所遗忘了吗?

    容隐眉心微敛?()_[()]?『来[]%看最新章节%完整章节』(),思忖着与她核对:“若是孤不曾记错。般般年幼时并不住在此宅。”

    “那家人也并非官宦人家,而是城中商贾。”

    江萤原本很是紧张。

    但听他没有提起昨夜的事,便也悄悄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她点头答道:“臣妾的外祖很喜欢臣妾。故而每到夏日的时候,臣妾总是住在母家。”

    她道:“臣妾的母家确是世代经商。”

    容隐指节微屈。

    若是如此。

    家宅,身份,容貌都对不上的情况下。

    容澈并无理由认出江萤。

    又是良久的沉默后。

    容隐终是抬起目光。

    他看向面前的少女,语声很轻地询问道:“般般与他之间,有什么孤未曾知晓的事吗?”

    江萤羽睫轻扇。

    容隐亲口告诉过他。

    白昼与黑夜之间的记忆相通。

    既然相通,那又怎么会——

    思绪未落,她却似又想起了什么。

    “好像是有。”她讶然轻声:“在臣妾八岁那年的夏日,殿下曾经问过臣妾的名字。”

    容隐顺着她的话往前回忆。

    他微微敛眉:“孤并不记得此事。”

    江萤也仔细回忆道:“那时候好像已经入夜。殿下避开旁人来见臣妾,让臣妾将名字写在掌心……”

    她说至此,便也回过神来。

    竟是同样的方法。

    她写的容隐掌心的字,容澈不能知晓。

    她曾经留在容澈掌心的名字,容澈也始终没有告诉容隐。

    甚至她还记得,在她写完名字后,容澈还冷着脸警告她‘不必再告诉旁人。’

    年幼的时候她未曾多想。

    如今容澈指的旁人是谁,自也是昭然若揭。

    江萤略微有些心虚,悄然抬眼觑向容隐。

    而容隐微垂眼帘,视线落在案前几道碎光之间,似也循着她的话音,忆起这些年来所发生的事。

    ()    许多看似不合常理的事,如今也皆能解释。

    在他的沉默里,江萤也愈发心虚。

    正想着要说些什么,将此事带过的时候,近处的槅扇被人叩响。

    廊上传来连翘的声音:“殿下,太子妃,午膳已经备好。可是如今便要送来?”

    江萤正愁没有打岔的人。

    如今听见连翘询问,便轻扇了扇羽睫道:“臣妾的闺房没有寝殿那般宽敞。不知殿下可愿随臣妾到花厅用膳?”

    容隐亦敛回思绪。

    许是看出她的心虚,他并未在她与容澈的事上深究,仅是轻笑了笑道:“客随主便。”

    江萤闻言莞尔。

    起身与他并肩走向前院的方向。

    待他们行至花厅的时候,连翘与宫娥们已将午膳备好。

    也不知是出行在外的缘故,还是特地照顾她的口味。

    今日除却东宫惯有的菜色外,还额外多添了几道永州城里特有的菜肴。

    而离江萤最近的那道,恰好是一碟金黄酥脆的银杏酥饼。

    江萤原本正随容隐入座。

    见到这碟酥饼,不由得轻愣了愣,偏首问旁侧的宫娥:“怎么想起上这道点心?”

    那宫娥以为是不合她的口味,紧张地低头答道:“是帮厨的嬷嬷们听说,太子妃在家中的时候常用这样糕点。因此奴婢才自作主张,还望太子妃恕罪。”

    容隐也停箸看向她:“般般不喜欢这道点心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江萤摇头:“臣妾很喜欢这道点心。”

    永州城里多银杏。

    风干保存好的银杏仁也是一年四季皆有。

    因此这也是曾经餐桌上最常见的,也是她母亲最拿手的一道点心。

    近乎伴随她整个童年。

    直到后来母亲离世,继母柳氏过门。

    她不喜银杏里浅淡的苦味,因此这道菜便再也没有上过餐桌。

    江萤微垂羽睫。

    以银箸挟起一块酥饼轻咬了一口。

    厨娘的手艺很好。

    酥皮松脆,油而不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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